「......我爸媽覺得自己看穿了殘酷的人世真相，不但不準我把愛人和孩子帶回來，還說她們娘仨是我以後的人生負擔，強烈要求我拋棄她們......國泰哥你可能不知道，在我最為艱難的那些日子裡，是我愛人給了我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她的幾個哥哥也幫我分擔了大部分勞作......我的兩個女兒也非常可愛......我要是拋棄了她們，那我還算是人嗎......我根本不敢想象她們失去我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杜小川低聲說到最後，哽咽得不能繼續說話。眼裡淚珠欲滴。

　　雖然杜小川並沒有講完，而且很多地方還講得有點模糊，但並不妨礙陳國泰了解了全部真相。

　　杜小川之所以要如此虧待自己，是因為他的婚姻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和幫助。

　　他暫時又沒有外來收入渠道，就隻能自己節衣縮食，從他的大學生補貼裡面壓縮出錢糧，寄回農村去撫養他的妻女。

　　為杜小川的經歷而悚然動容的同時，陳國泰心裡對杜小川的欣賞之意禁不住越來越濃。

　　十年前全國一千多萬知青下鄉插隊，其中絕大部分知青都在農村結婚生子。

　　從今年開始，知青開始大規模返城。

　　這個時期的戶籍管理制度非常嚴厲。很多成了婚的知青根本不能把妻子或者丈夫以及孩子的戶口一同轉入城市。

　　為了能夠脫離農村，很多知青在自身慾望驅使或者父母親人施加的壓力之下紛紛拋妻棄子或者拋夫棄子，上演了無數人間慘事。

　　像杜小川這樣頂住天大壓力也要繼續堅守的人完全是少數『清流』。

　　「小川兄弟，你做得對。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正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見杜小川陷入悲傷，陳國泰出聲安慰道。

　　「謝謝國泰大哥理解......」杜小川強笑了一下，苦澀地說道。

　　「不過小川兄弟，你隻靠現在這種節約方式來撫養你的妻女，並不是很好的長久之計。這很容易讓你的身體垮掉。」陳國泰接著又說道。

　　「國泰大哥，爸媽不認可，一分錢都不給我。同時他們還不準哥哥姐姐們給我提供資助。我除了自己節約，根本就無法可想啊。」杜小川滿臉悲苦地說道。

　　陳國泰瞭然地點了點頭。

　　現在還沒有徹底放開，私營工業也沒有開始大發展。杜小川的機械技術再好，也根本找不到把知識變成錢的可靠途徑。

　　在得不到家裡絲毫支持的情況下，他除了從自己的生活補貼裡面節約出一點錢糧，真的想不到其它任何辦法。

　　但是杜小川想不到辦法，卻並不代表陳國泰想不到。

　　「小川兄弟，我已經說了，隻靠你自己節約，根本就不是長久之計。我這裡有一個辦法，或許能讓你的困境比較輕鬆地解決掉。」陳國泰沉著地說道。

　　「真的嗎？國泰大哥你真的有好辦法？還請給弟弟說說......」

　　杜小川又驚又喜地猛然擡頭，眼神中滿是期待。

　　「說出這個辦法之前，我先問你一個事。你回到京城已經這麼多天了，早上去路邊攤吃過早飯沒有？」陳國泰說道。

　　「吃過啊。常吃。路邊攤上的早飯非常便宜，味道也還不錯。爸媽身邊沒人，他們為了減少做早飯的麻煩，基本都在外面吃。前幾天我幾乎每天都跟著他們在路邊攤上吃早餐。國泰大哥你問這個幹什麼呢？」

　　杜小川雖然有點疑惑，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你既然吃過，並且對路邊攤食物的評價也不低，那我就接著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一個路邊攤忙碌一早上，大約能賺多少錢嗎？」陳國泰接著發問。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想他們的價格賣得那麼低，總的賣價比自己在家裡做的成本高不了多少，應該賺不了多少錢吧？」杜小川遲疑了一下說道。

　　「這你就不懂了。小川兄弟，實話告訴你，別看他們一個饅頭一碗稀粥隻能賺三五厘錢，至少需要兩個饅頭兩碗稀粥才能賺到一分錢，就因此覺得他們不怎麼賺錢。但那隻是表象。你從來都沒有細算過，如果他們一個早上賣出去兩百個饅頭兩百碗稀粥，純利潤就是兩塊錢。如果他們在油茶、油條、茶葉蛋等小吃上面再各賺一塊，一天就是五塊錢。一個月下來就是一百五十塊！」陳國泰微笑著給杜小川算細賬。

　　「嘶，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啊。沒想到隻是賣一個月早餐，竟然就能賺到普通工人兩三倍月工資的收入......」

　　杜小川心裡默算了一下，隨即就大驚失色。

　　陳國泰面露微笑。

　　從事餐飲的高利潤現在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再過得幾年，社會上就會廣為流傳著一句話：造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

　　「小川兄弟，你別看人家收入高，但人家的辛苦程度也遠遠超越普通人。做那些事的人無不是風裡來雨裡去。還每天早上兩三點鐘就要起床開始忙碌。早上忙完收攤之後還要趕緊進貨。進貨回來還要不停地對各種食物進行預加工。每天連補覺的時間都很難抽出來......」

　　陳國泰平靜地說出那些人的不容易之處。

　　「國泰大哥，每個人的生存都不是一件輕鬆事情。現在很多人不怕勞累，隻怕沒有地方......而且做那事的收入還這麼高......等等！國泰大哥你是不是想說，讓我愛人進京來操持這事吧？」

　　杜小川搖著頭抒發感慨，說著說著就回過味來。

　　「沒錯。我要給你的建議的確就是這個。賣早餐這種事情，隻要能吃苦，並能算簡單加減法，少少地投入一點錢就能馬上開幹。取得的收入還不比絕大部分工人低。甚至很多中低層幹部的收入都沒有這麼高。」陳國泰點頭說道。

　　「我愛人是農村女子，肯定能吃苦。賣早餐再怎麼苦，也比農村上一年四季頂風冒雪地跟土地較勁強。她是初中畢業，簡單賬目也能算得明白。隻是，隻是我一點本錢都沒有。而且我也沒有自己的住處。總不能讓我愛人進京後一直住招待所......那個招待所它也沒有自己做早餐和放置家什的條件......」

　　杜小川眼裡閃過一道璀璨光芒，緊接著又滿臉頹然。

　　「先不要提客觀困難。客觀困難再大，終究能夠想到解決辦法。真要讓你愛人進京做這事，你必須首先解決好主觀上的認知問題。現在社會上很多人都瞧不起賣早餐的那些『個體戶』，你會不會也是這種意識？你會不會覺得你愛人做『個體戶』會丟了你這個清大學子的臉面？」

　　陳國泰神情有點嚴肅地說道。

　　「國泰大哥，我現在一門心思隻想著怎麼才能不離婚，讓我的妻女免於傷害......隻要我和愛人能夠團聚在一起並且還能好好生存下去，我完全可以豁出一切......臉面在這個目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再說那也是憑自己的勞動掙錢，並不是幹壞事。」

　　杜小川立即滿臉正色地說道。

　　陳國泰臉上的笑意頓時大大地綻放開來。

　　杜小川這個年輕人的心性相當過關，完全值得他提供幫助。

　　「很好。小川兄弟，我希望你永遠都能記住你剛才說的這番話，永遠都不辜負你的愛人。你所擔心的客觀困難，我能夠為你完美解決。隻要你保證保密，我就可以免息借給你一萬塊錢，無論借多久都行。你拿著這錢去買一套面積合適的房屋並置辦你愛人賣早餐的行頭......買房時最好能把房屋掛在你愛人名下，這樣她才好把戶口遷進京城......」

　　陳國泰當即開始展現他最強大的能力——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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