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勾勾手,我就跟你走了
幾年過去,男人變化很大。
五官輪廓深邃冷硬,身姿頎長筆挺,一身手工裁剪的黑色西裝,手腕上戴著木質手串,周身透著疏離與淡漠,令人望而生畏。
是久居高位的壓迫感。
顯然,已經不是那個她可以追著喊「哥哥」的人了。
他們之間,早就不一樣了。
不少人簇擁在身邊,可他與周聿川的斯文有禮不一樣,逢迎也好討好也罷,他隻冷淡頷首,連金口都懶得開,漆黑的雙眸漫不經心地掃過她的方向,又看向別處。
「小頌,」
正巧江尋牧找過來,緩解了她的緊繃,「走吧,準備剪綵了。」
「好。」
溫頌連忙應下,強裝冷靜地無視掉那道目光。
當年做了虧心事的人又不是她。
她怕什麼。
剪綵儀式在研究院正門口進行,出去時,工作人員已經準備就緒,隻等剪綵的賓客就位。
溫頌與江尋牧代表餘承岸,被安排在最靠近C位的位置。
寒風拂面,溫頌心緒逐漸平穩下來,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剪刀,專註聽著主持人的話音。
隻要一剪刀下去,她就能走人了。
「真是沒想到您百忙之中能抽空過來,早知道我肯定親自去機場接您,真是招待不周。」
研究院院長把商郁領到C位,「您這邊請。」
自從商郁執掌商家後,大刀闊斧地進軍醫療行業,如今不僅有高端私人醫院,還有全球最頂尖的研究院與實驗室,誰都巴不得攀上這棵大樹。
給商郁發邀請函的時候,他完全沒想到這尊大佛會真的到場。
溫頌聽見話音,一偏頭,就看見身側身姿筆挺的男人,她握著剪刀的指節泛白。
其實,她甚至不用偏頭。
那股淡淡的沉香味,就是她自小聞慣了的。
男人緩步站到她身旁,嗓音淡淡回應院長的話,「言重了。」
他擡手間,手肘擦過溫頌的胳膊,卻仿若未覺。
連一個眼神都未曾施捨給她。
溫頌還是下意識往旁邊讓出些許,江尋牧見她不自在,以為她是不喜陌生男人,關切道:「要不要換個位置?」
「好。」
溫頌答應得很乾脆。
身後人來人往,江尋牧怕有人撞到她,虛攬住她的肩膀,將人換到另一邊。
剪綵後,溫頌如釋重負。
院方安排了午宴,她不想多呆,和江尋牧打過招呼後,借口身體不適先行離開。
走出研究院,溫頌半天沒打到計程車。
「嘀——」
一輛黑色加長版轎車鳴笛後停在她身側。
商郁的助理下車,恭敬地替她拉開後排車門,「小姐,天冷,我送你回酒店吧。」
她一掀眸,就看見了同樣坐在後排的商郁。
男人隻穿著一件黑色襯衣,頂端紐扣解開兩粒,與適才在會場的冷漠不同,多了兩分慵懶散漫。
但僅僅隻是兩分。
見她半天不動,商郁薄唇輕啟,「等我下去請你?」
「……」
簡單幾個字,陡然驅散溫頌心中的局促,反而生出幾分火氣,她嗓音溫涼,「不敢勞煩商總紆尊降貴。」
商總。
一個稱呼,輕而易舉劃出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
商郁目光注視著她,「那就上車。」
「不必。」
商郁稜角分明的下頜往研究院方向輕輕一擡,「要等其他人出來,看見你和我認識?」
「……」
溫頌皺眉。
彎腰上車。
動作很快,似乎對他說的那句話抵觸到了極點。
誰也沒再說話,一路上氣氛逼仄。
車子在路口右轉時,溫頌終於出聲,「這不是去酒店的方向。」
「去吃飯。」
商郁淡聲開口。
溫頌惱了,「停車。」
商一沒停,透過反光鏡等商郁示意。
見男人不同意,溫頌也不再廢話,徑直掰車門,語氣很沖,「你知道我不會聽你的,三年前我會跳車,現在也會!」
商一幾乎是下意識的一腳急剎。
三年前的事,他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商郁早有預料,俯身扣住她的手腕,聲音冰冷至極,「那你要聽誰的?周聿川的?」
「聽誰的也不會聽你的!」
溫頌拚命甩開他的手,像一隻應激了的小豹子。
商郁冷笑,「以前是誰求著我別丟下她,說會永遠聽我的話?」
「你也說了是以前!」
溫頌從未如此失控,雙眼通紅地瞪著他,「商總,我二十四歲了,不是七歲。」
「你勾勾手,我就沒有任何防備地跟你走了。」
話落,手上的桎梏突然鬆開些許,她利落地打開車門下車。
也沒再打車,走進人行道,任由寒風將自己浸透。
試圖吹散在腦海裡洶湧翻滾的過往。
她在商家那些年,過得最自在的時候,是在商郁身邊的那九年。
她沒有親人,他成為了她的親人。
他細心呵護,親手將她從懵懂無知的女孩,養大成人。
他那些個朋友,都時常問他上哪兒能撿到這麼乖巧可愛的妹妹。
商郁隻笑,「別撿,窩裡橫得很。」
十六歲時,她人生第二次經歷被拋棄。
第一次,是父母意外離世,丟下了她。
第二次,是哥哥不要她了。
有很長時間,她都陷在死循環裡出不來,在一個又一個夜晚裡反覆崩潰。
她到底哪裡不夠好,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要她。
被送回老太太院子裡的那晚,她被罰跪整整兩天。
老太太笑著說,「小郁那個人,從小就是個喜怒無常的祖宗,心情好了,養隻貓貓狗狗的逗一下也正常,現在養煩了,嫌你累贅,像扔垃圾一樣扔掉更正常。」
「也隻有你這種孤苦無依的,才會把他當成救命稻草。」
「現在長記性了?」
溫頌有些恍惚,甚至有些記不清,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了。
隻記得太陽很大,她被曬暈過去,又被傭人用冰水潑醒。
可這麼多年過去,她一直都死死提醒自己,別再去依賴任何人,成為任何人的累贅。
她小心翼翼,舉步維艱地計算著自己能走的每一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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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夜晚,溫頌與江尋牧落地景城,佟霧在接機口等著。
江尋牧見有人接她,放心回了醫館。
佟霧啟動車子,看了眼後排的行李,挑眉問:「佛系姐,你是去我那兒,還是怎麼著?」
「先去向林苑吧。」
她和周聿川那個名不副實的「家」,在向林苑。
景城名副其實的富人區。
佟霧點頭,才忍不住問:「周聿川這幾天都沒消息?」
「沒有。」
「他什麼情況?忙著給三姐守靈啊?」不愧是律師,小嘴淬了毒。
「……」
溫頌也拿不準,所以才想著先回去一趟,把離婚的事當面說開。
下車時,她沒拿行李,和佟霧道:「幫我拿你家去吧,省得後面又搬來搬去的。」
她沒帶走太多東西,衣服也隻收拾了日常會穿的那些。
向林苑剩下不少她並不想要,但可以臨時換洗的衣服。
將近淩晨,別墅照舊留著一盞玄關燈。
聽見動靜,吳嬸出來看見溫頌有些意外,「少夫人,你回來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
溫頌搖搖頭,直奔主題,「周聿川在家嗎?」